沈东海

　　人随着年岁的增长，许多东西由原本的陌生，变得熟悉，以至于亲密，到最后都变得习惯了。习惯了，是人与人，人与物，人与事的终极关系。

　　早上七点，天蒙蒙亮，我猛地乍醒，一看表，从床上弹起——快迟到了。急急忙忙穿衣、洗脸、吃饭。老爹问我今天起这么早干嘛，搞得跟打仗似的？不是周末嘛！他知我平时工作时间长，晚上又常熬夜看书写稿，周末的早上一向很懒，爱睡懒觉。我一听他这么说，顿时蒙了，对呀，今天是礼拜天啊！我怎么把它给忘了。

　　一日在厂里上班，一同事忧心忡忡地在找着什么，急得满头是汗，把他工作的地方都快翻得底朝天了。于是我好心地走过去，问他怎么了？询问要不要帮忙？是不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？他说他的一把火钳找不到了，还问我有没有拿？我说：你为这急个啥啊！单位库房里火钳多的是，随便去拿一把，又不用你花钱的。他说这不成啊！这把火钳跟了他好多年，如同他身上的手足，用习惯了。假如再换一把，虽然是新的，但干过活的老手都知道，一开始用的时候会硌手，用不习惯，这跟新买的车，刚结婚的新人要磨合道理一样。我说鞋也是这样，旧鞋总是穿着最舒服的——习惯了。

　　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个春节，我跟着姨夫去天台的外婆家。那天下了长途汽车，天已经完全黑了，摸黑走了很长一段路，才来到一户人家，门半掩着。姨夫冲里面高声叫嚷着，用当地的方言喊着屋内主人的名字。老旧的木门，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迎出来一对中年夫妇。姨夫和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，并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。他们是我妈年轻时认识的老相识。这时已是晚上六七点，我已饿得肚子咕咕叫，天气又冷。屋主人知我二人还没吃饭，二话不说，煮了碗青菜肉丝面，面很细，当地特有；猪肉很香，应该是自己养的，因为在吃饭的厨房边，就有几只土猪养着。他们用一个“海碗”，给我满满地盛了一大碗。那时我胃口小，那天却不知怎的，却狼吞虎咽地吃着；或许是实在饿坏了，又或许冬夜肚饥，吃着陌生人给的面，特别的香。这碗面过去了大概二十年，我还一直记得。而对于母亲每天的洗衣做饭，我却很少有什么感想，细究其因，无外乎习惯了。这是很不应该的。

　　总而言之，一个再普通的人身上都有很多习惯。比如：一个地方待习惯了，一旦离开，就会有一种念想；一种食物吃习惯了，就上了瘾，戒不了了；一件物品陪伴的时间久了，一旦失去，就会觉得很不习惯；一个人被爱习惯了，往往觉得理所当然；一段情在一起习惯了，就往往割舍不下……许多时候，你的习惯，在别人看来很不习惯；你的不习惯，在别人看来却很自然。人是一种感情很丰富的动物，在时间这个魔术师面前，会令人表现得很不一样，你不必太惊讶。